冬青爪

吃完这个甲基化套餐,你的人生将会变得更不一般‖不常上线的月更选手

【原创】浮生

去年北大培文杯初赛的参赛作文……
反正复赛写的太黑暗没过就是了【






【浮生】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0
        “我们和蜉蝣一样,都只不过是朝生暮死罢了。”老人在洞穴里喃喃道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1
        爪又一次被遣返回自己的洞。
        巡查者蛮横地把它推揉回去,不停地舞动着它身上的扇状物,释放出强烈的信号:“爪趾者!老老实实地呆着!别妄想着去上面!那里什么都没有!”
        可爪知道那里有什么。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洞中生活的东西,视野亮的多,固定在岩石上的植物有规律的晃动着。轻微的波动掠过爪的全身,爪会感到轻松而舒适。
        它这次都快抵达了,可爪趾所带来的波动很快引来了巡查者。爪记得上面那种东西。那在洞中很难寻觅,只有偶尔一些其他种族路过这里时,爪才能看到些零星的。
        爪甚至专门给这种奇迹般的东西设计了一种信号,它称其为“光”。
         它看向自己的爪趾,这个东西让自己得了这个名字。其他同类用于移动的都是一片薄薄的扇状物。但唯有爪长出了被它们命名为“罪恶的趾”的东西。爪小时候就一直被区别开来。
        巡查者似乎走了,爪悄悄潜出去,它不准备游动,爪趾所造成的波动太明显。它决定攀爬,得益于自己的爪趾,爪在攀爬这方面似乎十分有天赋。
        爪伏在岩壁上,上面一片漆黑,但爪知道,那里有光。
        爪慢慢地移动,它正在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        光出现了,景物的扭曲程度似乎更大了些。但爪只想知道上面的一切。
        终于,爪成功了。那是一片巨大的蓝色,爪突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,它划动爪趾,在爪趾从蓝色界面之下抬出时,它感觉一轻。
        波动不再剧烈。爪意识到了什么的存在,水,它一瞬间就给这种东西取好了名字。爪一直生活在水中,所以它一直感觉不到水的存在。
        是时候脱离水了,爪将自己的身躯缓缓脱离水,它所倚靠的那种物质很像岩石。但颗粒小的多,也细腻的多。
        它整个身子都不在浸在水中了。爪爬上坚实的地面。
         明亮的光源升起了,将光芒洒向这个宛若初生的世界,也洒在了爪的身上。
         爪的新世界迎来了她的第一个日出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2
        他看着手表指向六点,宽阔的河面一瞬间就被灯光照亮了。
        虽然说水面是明亮的,但它的颜色有些古怪,透着一些暖色。
        他闭上眼睛,不去看那暖色,这让他心痛,就像一个噩梦,他的河流再一次变得缓慢。
        不再健硕婀娜的河流。
        现在在他面前的是科罗拉多河。但在他遥远的记忆中还有这样的一条河,那是他的家乡。
        金沙江,他默念道。
        在那个名字早已模糊的古镇里,他度过了他的童年,他不记得很多,不记得镇口被风雨磨平的石板,不记得屋顶灰黑的瓦片,不记得鳞次栉比的大小庙宇,牌坊,菩萨龛……
        但是,忘记就是记住。
        他依然记得母亲的话,那时他被迫搬离本以为要度过半辈子的镇子,年幼的他胆怯地拽着母亲的手,声音很轻:“我们……真的不回来了吗?”
        “不了,” 母亲低下头,凝视着他:“我们,要搬到一个和城里差不多繁华的地方去。”
        但他还是听出了母亲话语里的留恋,他晃晃头:“不,娘,我不想离开,我不想忘记。”
        母亲的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:“走吧孩子,这里不会存在了。你要学会忘记,忘记就是记住。”
        那最后一幕仍极深地印在他的脑海中:夕阳在水面被反射,整条江突然迸出前所未有的灿烂辉煌的金色。那金色拍打着岸边,击起了高昂着的,像一尾金鳞鱼般跃向天空的浪花,在那一刻凝固成永恒。
        但他的镇子沉入了江底。
        长大以后,他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搬走。他就看着四座大坝从江上筑起,他的金沙江被水坝束缚起来,再也无法自由奔腾。
        他的人生,就是从一条河到另一条河。
        初来这里时,科罗拉多的水给了他猛的一击:白浪咆哮着向远处切蚀出深谷。两岸的岩石高耸着的彩色让他目不暇接。
        那浪与记忆猛然重合,恍惚间,他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。
        从那一击起他就决定要在这里度过余生。他熬过了漫长的时光,终于又等到了这样一条河。
        但全能的上帝似乎也要剥夺这片刻,在短暂对保护河流的理性认知期后,对河流的开发又变得疯狂起来。大坝们又立起来了,河流变得缓慢,无数化学污染物再次流进他的河,河水被严重污染。
        他只好看着自己的农场里大片即将成熟的作物枯死。水就在他面前,那条河就在离农场不到两千米处流淌着。可是他不敢用那水,被污染的河流已经不是黄色了,而是像南瓜般浓郁的橙色!
        政府的迁居令已经下来了,这里不再适合人类居住了。
        他再次望向河面,他知道里面流淌的是时间的光。
        他掏出一个小东西,那是一次去煤矿参观时购买的一个的纪念品。他不知道为什么要买下它,但它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吸引着他。
        是一小块晶亮的煤块,在地层深处已沉睡了上千年,在这暗淡的灯光下,煤块中细小的晶体反射出光芒。像时间,包含了无数个人生。有那么一会,他觉得这就是凝固的梦。
        时间与光,仿佛真的在那一瞬间凝固在这煤块上。
        他看着他的这条河,回想起了曾经的那条河。
        而这些时光对于这个煤块来说都只是极短暂的一刻。他看着河面上的灯,光芒照进了深邃的河流。
        他有些站不稳,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重击他的心,他将煤块放在手心里,翻来覆去地观察它幽深的颜色。此刻,那煤块真的就像是永恒。
        他突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,忘记就是记住。
        要继续走下去吗?是的。
        在旧的终点走向新的开始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3
        “您真的不走吗?”
        老人挥挥拐杖:“上头是你们的疆土,我这把碳基老骨头,就只能留在这里喽——”
         A.I的沉默只维持了0.1秒,问道:“您难道不随船航行吗?太阳熄灭,剩余的人类居住点撑不了多久,经过检测,大部分聚居区已经空掉了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那又怎样?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。留在故土,总比去星海中流浪好。”老人满不在乎地说。
        A.I正在检索老人的信息:“可您是十分渴望星空的。您冬眠前就曾公开发言:‘登上月球后,人们认为20世纪初我们就可以登上火星。可如今,我们的探测器却仍只是远远瞄火星一眼——然后就为了省钱打道回府了!’您的观点是极力探索宇宙的,现在您又为何这样做呢?”
        “那你知道我为何冬眠之后放弃永生手术,而是愿意做一个会死去的糟老头子呢?”老人突然反问道。
        “那……为什么呢?”
        “我是人啊,大写的人啊!”老人淡然说道,“人类的精神得活下去,现在重要的是这座墓碑得有人守它几年!”
        “墓碑?”A.I退后几步,它在检测这个洞穴有什么东西:金属、石板、帆布、纸张……
        “您这是?”
        老人嘿嘿一笑:“太阳熄灭以前,我就把它们搬到了这里,都是文物,怎么能消失了呢?”
        A.I注意到,洞穴的墙壁似乎注入了金属,上面还有刻纹,刻纹有规律,但A.I读不懂。
        老人似乎猜出了A.I在想什么,“看到那些玩意儿啦,古代之前的上古代文字。我也不懂,让它们留在墓碑里好了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那为什么要刻,量子储存器能存下更多信息。”
        “那储存器能存多久,质量好封顶2000年!我本来想用纸张,可除了那些古书外,找不到纸了。你知道我最终找了个什么办法吗?”
        老人把拐杖高举过头,白发长须舞动着,看上去就分开红海的摩西,庄严地喊道:“把字刻在石头上!”
        “把字刻在石头上。”老人又用拐杖指着洞穴说道。
        A.I竟然感到了一丝敬畏,现在它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。
        “那您为何要将信息保存这么久呢?2000年不算短。”
        老人听罢,却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:“知道蜉蝣吗?一种小虫。”
        A.I在数据库中检索着,“蜉蝣,具有古老而特殊的形状,是最原始的有翅昆虫……”
        “不,不是,”老人笑笑,“蜉蝣幼虫蛰伏水中数载,一朝成虫却只能享受区区一天时光,此所谓‘朝生暮死’。人类平均寿命远远比蜉蝣长,我们对于它们来说几乎是永生。可我们在地质年代中也不过只是弹指一挥间,和宇宙相比,我们和你们都只不过是蜉蝣罢了。谢谢你们的好意,不送了!”
         A.I目送着老人一深一浅地走向洞穴,走向时间的尽头。
        洞口有一盏灯,那灯光暖暖融融的,像曾经的太阳。
        它听到了老人的大笑。
        “寄蜉蝣于天地,渺沧海之一粟啊!浮生一场,就让我——
        ——为地球送这场行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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